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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8集電視連續劇《深海黎明》,領銜主演:劉清曲,王晗瀅。 (2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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遲疑,在戚拾七使用聖光大殺器之前,趕緊擡手拍掉了她正要舉起的戴指環的左手,然後合著伴奏繼續演唱,把戚拾七強行拉回了臺上。

“裏為什麽要阻止我?”見面會剛一結束,戚拾七就在後臺對著凡塔吼了起來。

“你為什麽又要開聖光?”凡塔的聲音比戚拾七還大,“你已經不是戰鬥天使了,第二部隊已經解散了!你現在在守護部,而且業績分墊底!你還想不想氣死那群你最看不起的戰五渣?想不想調回戰鬥部門去?你忘了你是來幹什麽的?你在這裏的身份是偶像,是唱歌跳舞逗人開心的藝人!不是拿著火焰劍到處砍人,拿聖光當手電筒使的戰鬥天使!這是你第一次粉絲見面會,你就想搞個大新聞?你醒醒吧你!把你那個玻璃戒指趁早扔了!”

戚拾七大概沒料到凡塔會這麽生氣,楞楞地聽他吼完一堆話,才遲疑著開口:“……聖光辣個……是自動的,遇到人類和天使以外的生物就會自動開啟……我……”

“那趕緊扔了吧!”

戚拾七反應過來了。她回頭看了一眼關上的門,走過去確認鎖好之後,再轉身面向凡塔。

“所以剛才辣個場館裏確實有奇怪的東西了?”

凡塔抿了抿嘴。

“裏確實也發現不對勁了?”

“……我上次就告訴你了,現在魔族已經差不多被消滅,在人間界的都是一些安分的平民,他們既不會對天界怎麽樣,也不會對人類怎麽樣,成不了什麽氣候,沒有必要——”

“我之前在工作上遇到的奇怪的東西,可不只是魔族,”戚拾七說,“我好歹也在人間界混了這麽久,裏見過的東西,我當然也見過。更不用說辣些東西一點都不新鮮——當初在魔界執行任務的時候,我早就見識過了。”

“……哦,”凡塔點點頭,“那你是怎麽處理的?”

戚拾七斜斜地看了他一眼:“像對魔族一樣處理了。”

她又擡起左手,聖光像溶解的泡沫一樣在指環裏上下漂浮。

“我現在是守護天使,除暴安良也是‘守護’的一部分。”

@毛毛別跳了:今晚要去Angel Beats的見面會【可愛】【可愛】

她在回去的公車上打開手機,首頁只有這條自己兩小時前發的微博——沒有回覆量,也沒有閱讀量——然後點開輸入框,準備發上剛剛拍到的照片。

車子晃了一下,她握著手機的右手撞到了扶欄,手機一下子甩了出去,落地之後又“嘩啦啦”地滑出幾步遠。

車廂裏的乘客不約而同地望向了聲音傳出的地方。她臉上一紅,在他們的註視中小步跑過去,蹲下撿起手機,匆匆看了一眼,屏幕沒有摔碎,然後重新放回口袋。

她的右手還是不怎麽靈便,還以為被天使碰過之後,會變得好一些。看來“天使”什麽的,果然只是宣傳用的噱頭。

她的右手只能抓舉一些又輕又小的東西,半滿的水杯是極限,活動幅度也被限制在前後揮動。她沒法做出側平舉之類的動作,這直接限制了她作為藝人培訓生的發展。

她在X類訓練班的同期生,都已經差不多確定了自己的風格和路線,資質好的,已經出道了。只有她,因為這條怎麽也好不了的胳膊,就算有了個不錯的皮囊,還是一次次在選拔中被刷下,變成訓練生裏的留級生。

她最接近舞臺的一次,是給自家的女歌手伴舞。她穿著輕飄飄的小裙子,和與她同樣打扮的小姑娘們排隊候場。她們中的不少人都是初次登臺,眼神興奮又緊張。

女歌手出場,開始演唱了。她和同伴們從後臺踩著舞步上前,追光燈像太陽一樣掛在天花板上,但這個太陽並不會照耀她。

她在歌聲裏旋轉,裙擺像蝴蝶一樣飛起;她們的紅色舞鞋踢踏著發出整齊又好聽的響聲。

她又想起那一天了。一樣的飛舞的裙擺和躍動的小紅鞋,還有頭頂上旋轉的日光。

她的腦海深處響起剎車聲,耳邊一片隆隆巨響。她又感覺自己飛起來了。眼前的世界劇烈地震動,然後靜止在天地顛倒的那一幕。

她後來知道她暈倒在舞臺上了,還好那期節目是錄播,暈了一個她,只要換個人重新來一遍就行了。只是因為耽誤了時間,所以她被狠狠地罵了一頓。

在那之後,她就再也沒有得到過可以上臺的機會。

她並不在意這個。她的同期生中,有很多人是為了和重要的人重逢才會和這家公司簽訂契約。她不一樣,她知道自己再也見不到那個人了,所以就算不能走到臺前,成為萬人矚目的光鮮亮麗的明星,她也不是很有所謂。

她知道訓練生輪完十期還不能畢業的話,就會被“銷毀”的事。她的右手也知道,但並不準備做出什麽努力。

原本這一次要來見面會的人不是她。因為她可能是整個公司最閑的人,既沒有訓練課也沒有通告,所以被交代了這個任務的那一位,直接轉手把票給了她,讓她替自己去“探查情況”。

——公車到站了。

她下了車,擡頭看看遠處的大鐘樓——晚上10點23分。

20分鐘的步行後,她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。右手從包裏掏出鑰匙,左手插上,開了鎖;一居室的小房子安靜地黑著,和她出門的時候一樣。

她打開燈,放下包,把手機充上電,然後換了衣服去洗漱。右臂從她的衣袖裏脫落下來,“啪嗒”一聲掉在地上,像一條死去的蛇。

這個房子裏沒有別人在,也沒有別人會來,所以她讓右手任性地死了。

她的手一度讓公司傷透腦筋,長不出新的也治不好舊的,最後大概是報告給了總裁辦。得到的回覆是:又不差這一個兩個。

於是沒有人管她了,她就在培訓班做了一個閑人,等著輪完十期,然後被“銷毀”。

然後她就會變得和她的右手一樣了。

她擦幹了臉上的水,望了望鏡子。當初會被公司簽下,完全是因為這張臉;也是因為這張臉,公司覺得右手的殘疾有些可惜,如果可以治好的話,她的潛力會比現在大得多。

她湊近鏡子,漆黑的瞳孔是鏡子裏的鏡子。

床頭的液晶鬧鐘從23:45跳到了23:46。她鋪好床,拍拍枕頭,翻身躺下。

這是她從以前就保留下來的習慣,雖然對於她來說,睡覺的意義並不比成為明星更大。

她看了一眼放在枕邊的右手——手掌朝上,好像和她並頭睡在一起。替右手掖了掖被子之後,她關掉了燈。整個房間又安靜地黑下來。

一點微弱的光從她的右手邊亮起,明明暗暗,好像在呼吸。

她轉頭看去,右手攤開的手掌中飛起了小小的光點,正好照亮一個掌心。

被天使撫摸過的掌心上有一個小小的女孩子在跳舞。

花裙子,紅皮鞋,胖胖的小腿白得像年糕……看起來不過四五歲的小女孩一邊唱著歌,一邊在她右手上搖搖擺擺地轉圈;歌聲小得像蚊子叫,但是歌詞的每個字她都記得。

女孩子的左手上抓著一個娃娃,娃娃的眼睛又黑又亮。她們手拉著手,在小小的舞臺上不停地旋轉。

她看著自己手心上的小女孩,嘴角向上勾起,眼中卻落下淚來。眼淚安靜地沒入枕頭,就像那一天,她看到紅色的血順著花磚上的紋路安靜地流淌。

“別跳了,毛毛。”她小聲地說,然後咧嘴哭了起來。

手掌裏的小女孩拉著娃娃的手,一首接一首地唱歌,紅皮鞋不知疲倦地跳著轉圈。這一次不會有醉酒的司機和失控的卡車來打擾她們。她們手拉手跳了一整夜。

舞步的最後,小女孩從右手跳到枕頭上,又踩著軟綿綿的枕頭走到她眼前,伸出胖嘟嘟的小肉手摸了摸她的臉,然後湊近了,撅起嘴,響亮地親了她一口——就像她們第一次見面時候那樣。

“我喜歡這個娃娃。”小女孩笑嘻嘻地說。

天亮了。

她拿過手機,在沒有人關註的微博下一個字一個字地輸入。

“天使是真的存在的,他讓我見到了最喜歡的人”。

☆、你是在用這種方式引起我的註意嗎

放在一年前,杜沫沫絕對想不到自己有一天,會像這樣坐在辦公桌後面,對著別人說教。

就算真有,大概也是35歲以後的事。

所以現在她努力繃著一張臉,坐直腰板望著對面的兩個人,腦子裏參照的樣板都是自己從小到大的老師——她想這樣大概能比較唬得住人。

雖然對面的兩個也不是人。

“第二首歌中間怎麽漏拍了,”杜沫沫壓著嗓子說,“還有,結束後在後臺吵架又是怎麽回事?”

“忘……忘詞了,”凡塔說,垂著眼睛盯著地板,“我們沒吵架,是……說話比較大聲……”

杜沫沫轉向旁邊的戚拾七,對方依然保持著軍人的坐姿,只是眼神已經游離到大氣層外。

昨晚的粉絲見面會她沒有跟全程,因為還有別的工作,所以兩首歌之後就趕著離開了。等她回到城堡的時候已經快到半夜,見面會結束了,報告發到了她的郵箱,微博上也刷出了媒體的通稿和一些粉絲的反饋。

@百Q百中小學生:棒啊!今天摸到天使的手了!保佑我明天期中考完勝!

@水水水水奶:Angel Beats簡直是國內顏值最高團!帥到爆炸!兩個人頂別人20個!#都說這倆人是錦鯉,那我今天看到活的了,明天能出門撿個藍朋友嗎#

@腿長一米九:【分享圖片】大家好左邊是我老公右邊是我老婆,只許看不許舔謝謝合作【微笑】

熱搜榜上出現了一個新TAG,#Angel Beats粉絲見面會#,但是和排名居高不下的#轉發這兩條錦鯉#之間,還有一段很長的距離。

杜沫沫本來也不指望一場見面會就能讓他們徹底從轉運吉祥物轉型;比起這個來,報告上提到的“後臺吵架”這件事比錦鯉黨的問題嚴重得多。

報告是藝能部的人交給她的,說是見面會結束後,原本約了采訪的記者到處找不到他們,然後發現後臺休息室鎖了門,裏面傳出了兩人吵架的聲音。

“你們那麽大聲地在說什麽呢?”杜沫沫說。還好藝能部的人很機靈地把記者支走了,不然恐怕今天兩人粉絲見面會的熱搜排名會更靠前一點。

“沒……什麽,”凡塔撓撓頭又撓撓臉,“她說我忘詞,我說她跑調,於是……爭了兩句。”

杜沫沫覺得,這個天使比魔王還不會撒謊。

但是她再怎麽問,兩人也是一個裝聾,一個裝傻,一口咬定只是因為忘詞和跑調這種小事鬥了鬥嘴,沒有別的影響組合形象的內容。

“這次是我們太疏忽了,”凡塔說,“我們已經反省過了,肯定不會再有下次。”說完他用那雙濃紫的眼睛真誠地望向杜沫沫,同時擡手拍了下戚拾七的後腦勺。對方從神游狀態回過神,立刻切換到“我反省我知錯我下次不再犯了”模式,同樣真誠地望著杜沫沫。

……真的是小學生對老師做保證啊,杜沫沫想。

“好吧,”老師說,“希望你們清楚一下自己的定位,不要做正常偶像不會做的事——你們應該知道我指的是什麽。”

面前的兩人一起點點頭,節奏分明。

杜沫沫的內線電話響了,於是她放兩人回去,自己接起了電話。

“有趣,你是在用這種方式引起我的註意嗎?恭喜你,成功了!”魔王的眉頭一挑,唇間冷冷地吐出這句話。

擺成人形的盔甲絲毫不為所動。

——有點蠢,最近連網絡劇都不會出現這種臺詞了。魔王把手裏的書往後一扔,換了另一本。

“我不管!她要是活不過今晚,我要你們所有人陪葬!”

——好像也沒好到哪裏去……魔王合上書,看了看封面:一個清純美麗的女孩子依偎在高大英俊的西裝男懷裏,一臉陶醉的嬌羞表情;書名很長,最前面的幾個字是“霸道總裁”。

魔王又翻了幾本,感覺過了這麽久,對人間界的流行還是有點看不懂。阿拉琪留下的這一大堆書從封面到書名,以及裏面的內容基本上都差不多;雖然作者名不一樣,不過魔王猜測可能是一個人換了很多筆名吧。

今天是他這兩個月來的第一個休息日,他原本準備再和史明對對戲,不過杜沫沫說,勞逸結合也很重要,不要老是惦記著工作。

“你現在已經很厲害啦,不要老是覺得自己還是很弱嘛,該休息就休息——”魔王用杜沫沫的語氣說到一半,停下來想了想,她還說了什麽,“哦,要是覺得無聊,可以去下下棋呀。”

擺成人形的盔甲依然不為所動。

魔王拍了拍陪他對戲的盔甲的面罩,轉頭朝書桌上的棋盒看了一眼。自從杜沫沫親手替他收起來之後,他還沒有再打開過。

因為她說,將來會跟他一起下——還要他教她呢。

魔王“哼哼哼哼”地笑了,臉有點紅。

所以既沒有工作,也沒有表演課,也不想下棋的休息日,魔王百無聊賴地找到了阿拉琪當時沒帶走的一大堆言情小說。他想這個或許比較接近人間界電視劇的口味,他可以拿來練練臺詞。

一小時後,他覺得自己也能寫一本霸道總裁了。

魔王回到沙發上坐下,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——距離杜沫沫傍晚下班還有漫長的6小時。連攝像機都不在的空蕩蕩的城堡,留守兒童不知道該如何打發時間。

他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無所事事地閑過了。在什麽都沒有發生的以前,他的休息日是和他的狗一起過的。他們一起在城堡附近漫無目的地溜達,路上遇見了叫賣的點心小販,就買點吃的。對方會摸摸狗的頭,或者摸摸他的頭,在他們買的東西之外再送一堆糖果飲料。

有時候他們會走遠一些,郊區的森林裏有很好看的花。他的狗喜歡在草叢裏翻起肚子曬太陽,他就枕著狗的肚子睡個午覺。

魔王仰倒在書房的沙發上,望著天花板上富麗的壁畫。畫的是魔族的勇士死去之後,靈魂來到天界的故事。

不知道他的狗……是去哪裏了,魔王望著壁畫上的天使想。並不是所有人死後都能去往天界,至於具體是去哪裏,大概只有死人才知道。

魔王在沙發上滾了一圈,又瞄了一眼掛鐘——距離他上一次看時間才過去七八分鐘。

魔王決定去事務所,以所長的身份。作為演員的他今天休息,作為所長的他,是時候去檢查一下員工的工作了。

對,並不是因為等家長下班太無聊之類的理由。

在這一年裏,瑪歐事務所的規模擴大了一倍,員工裏多了很多普通人類,他們單單知道老板是個好像很厲害的演員,卻不知道他還有另一個身份是魔王。所以為了防止發生一些誰都不想的意外事故,杜沫沫平時不許魔王隨便去事務所,就算是史明和小蘑菇,也要事先和她聯系之後,才可以進寫字樓。

不過魔王覺得,身為所長,不應該受到副所長制定的規矩約束。所以就算上次隨便去杜沫沫辦公室被罵了,他還是又一次站在了空間門前。

“去哪兒,陛下?”門把說。

“事務所。”

“確定嗎?會被罵的,你不是說她結結巴巴罵人的樣子比阿拉琪的機關炮還可怕嗎?”

魔王的嘴角抽動了一下,直接擰了門把,打開空間門,不和它啰嗦。

事務所地下停車場角落的電梯突然亮起了指示燈,紅色的數字一陣亂跳之後,門開了。

魔王飛快地朝左右一看——沒有人,於是他跨步走出了電梯。

時間是上午11點剛過,這棟樓裏的一部分人類應該已經無心工作,坐等午飯,所以魔王並不太擔心會在這裏撞到什麽人。他像上次那樣,沿著樓梯往上走,一路經過他名下的錄音棚和錄影棚,還有幾個月前剛剛新建的後期工作室——看起來都生意興旺的樣子,作為老板,魔王滿意地點點頭。

雖然他不太清楚這些設施一個月能掙多少錢,不過杜沫沫說很賺錢,那應該是很賺錢吧。

魔王到了事務所辦公區,迎面在走廊遇上一個小夥子。他長得像一塊炸得酥脆的笑臉薯片,手裏一左一右提著兩個裝滿盒飯的塑料袋,正一路健步如飛地朝辦公室趕。魔王不認識他,他卻認出了這是自己老板,一楞,停下腳步,傻傻地朝魔王咧開嘴:“所——”

魔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。對方立刻心領神會地住了口,然後轉到走廊側邊,給他讓出路。

“午飯吃什麽?”經過他身邊的時候,魔王隨口問了一句,看他的表情,大概是有好菜。

“雞腿啊,還有鹵肉飯。”說完,小夥子“嘿嘿”一笑,騰出一只手往塑料袋裏摸索了幾下,掏出一盒果汁丟給魔王。

“請你喝飲料。”說完他又轉身“騰騰騰”往前跑了一段,推開一間辦公室的門,裏面傳來等飯已久的歡呼聲。

魔王看了看手裏的軟包裝果汁,橙黃色的紙盒,上面印著半個檸檬。不知道為什麽,他想到了很久以前,他帶著他的狗出門溜達的時候,路過的小販送他的點心。

魔王插了吸管,抿嘴一吸,酸溜溜的,不過他並不討厭。

他一邊把果汁吸得“吱吱”響,一邊繼續往樓上走。再往上一層就是杜沫沫的辦公室了,不知道她吃了飯沒有——

魔王聽到頭頂上傳來腳步聲,是高跟鞋踩著樓梯的聲音。他擡頭一看,一個沒見過的灰發女人一步一步從樓上下來。這裏的大部分人魔王都不認識,所以他只是看了她一眼,然後繼續走自己的路。

那個女人在樓道上停下來了。

“嚇我一跳,裏都長這麽大了。”

☆、狹路相逢

魔王一時沒有聽清對方的話。

然而那個女人看起來不準備讓路的樣子。魔王擡頭看了她一眼,煙灰的短發和深灰的眼睛,穿了一件長至膝蓋的黑風衣,鞋跟尖細得像釘子。

既然她不想讓,魔王就往邊上挪了一步,準備繞開她往前走。

女人的表情卻變得有些奇怪了。

魔王看到她舉起左手,無名指上一枚指環正在熠熠閃爍。一束燦白的光芒劍一樣刺入他的視野,有些久遠的記憶撞破冰面浮了上來。

“看來裏還記得這個。”女人說著,撇了嘴角一笑。

光芒大盛。魔王眼中的世界爆炸了,他的意識也爆炸了。他的眼中腦中全是一片兇猛的白。他看不見東西,也無法思考。他閉緊了眼睛,白光還是像刀片一樣紮在他的眼裏來回拉扯。

魔王記得這種感覺,在一切還沒有發生之前的那個過去,他也曾經遇到過這樣的情形。在那之後,他開始畏懼直射的強光。

魔王本能地倒退幾步,後背撞到了墻壁。他感覺那些光線一直灌進他的肺裏,在胸腔裏炸裂開來,每一次呼吸都像被玻璃渣子咯著,一動就是滿心的刺痛。

“我就知道辣個人肯定有事瞞著我,沒想到是個大驚喜,”戚拾七說,“不過裏也比小時候爭氣多了,居然沒有哭出來。”

魔王聽到高跟鞋的叩擊聲越來越近,但是他什麽都看不見。呼吸變得鈍重了,大腦裏像有千軍萬馬疾馳踏過。他努力保持意識清晰,手指深深地插入墻磚間的縫隙,指尖傳來剝離的劇痛感。

魔王想起了那句咒語。小時候老爹教給他,說遇到了自己無法戰勝的強敵的時候,才能使用的毀滅性咒語。

魔王背靠著墻努力直起身,從一片空白的大腦中尋找著那些破碎的語句。

……比……黃昏……還要……

腳步聲在面前停下,魔王感到那片光芒更灼烈了,像視網膜上緊緊貼著一個太陽。

“上一次看到裏的時候,裏還是個小娃娃,”戚拾七說,“帶著辣只醜八怪東游西逛,看了就讓人討厭——說起來,裏辣只醜八怪呢?怎麽不撲出來咬人了?”

魔王的神思被打斷了。

他依然想不起咒語的下半句是什麽,但是腦中那片強光也像潮水一樣散去。視覺跟著逐漸恢覆,魔王看到了面前的高個女人,和她身後那對正在鼓動的,像船帆一樣巨大的翅膀。

魔王的意識漸漸回來了。

戚拾七也發現了他的變化,緊急後撤幾步,和迎面飛來的藍色火焰擦身而過。

魔王收回了揮出的右手,指尖再次凝聚起一團火焰。他的臉上浮現出暗藍的紋路,黑發褪色,泛著紅光的瞳孔裏映出戚拾七的臉。

水銀似的短發和眼睛,像用墨筆畫出來的幹練的五官——戚拾七的長相和魔王記憶中的形象重疊起來。上一次她是他遇見的那些人中的一個,他們都有著巨大的羽翼,周身籠罩著聖光。他們突然從天空降落下來,像一群抵達目的地的旅鴿。

魔王臉上身上的紋路開始燃燒,更多的藍色圖紋像蛇一樣纏上他的身體,右手被整個包絡在火焰中。魔王看著戚拾七,就像獵人看著面前的野兔。

就像千年以前的那個下午,戚拾七和她的同伴看著他一樣。

他帶著他的狗像往常一樣去散步,只是那一次走得遠了一些。然後他們在森林深處遇到了這些長著翅膀的陌生人。

魔王從沒有見過這些人。他們美得像壁畫上的神祇,但是眼神卻像敘事詩裏的魔獸。

那些美麗的陌生人一邊打量他,一邊彼此低聲交談。然後他們的手上綻放出了爆炸般的光芒。

魔王轉身就想逃走,然而那些人把他團團圍住,他要溺死在迸裂的聖光裏了。

他那條連打雷都怕的狗突然勇敢起來,伏低身子露出獠牙,朝那些陌生人“嗚嗚”地吼叫。它的爪子和牙齒裏有劇毒,尾巴的倒刺能麻痹神經。它像影子一樣飛快地躥向正在朝魔王靠近的兩人,轉眼在他們身上撕出大片的血花。

但之後的日子裏,魔王想起當時的情形,想到的都是它隱隱顫抖的低吠聲。

那種明明很害怕,但是不得不咬緊牙關勇敢起來的顫抖。

——戚拾七察覺到了殺意。她飛快地調整應戰姿勢,指環裏的聖光化成一柄袖箭橫在胸前。魔王的動作卻比她更快。他右手的火焰燃燒成了一朵妖艷的花,花瓣像唇瓣一樣打開,在戚拾七做出反應之前迅烈無比地張嘴朝她襲去。

戚拾七不見了。有人從樓梯上躍下,猛地把她推開,緊接著一對雪白的翅膀在魔王眼前張開。

守護天使專用的防禦系統啟動了。守護部的天使沒有使用武器的權限,但是他們的翅膀上搭載了天界最先進的防護設備。魔王拋出的火焰砸上凡塔的翅膀,像巨浪拍在礁石上,裂成紛紛揚揚的火星,然後消散在空氣裏。

凡塔轉身面向魔王,用翅膀遮擋了自己的身體和被推到一邊的戚拾七。

“這是你自己的事務所,你要讓這裏的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嗎?”

魔王一怔,轉頭看看四周。戚拾七使用聖光的時候似乎打開了某種屏蔽力場,但是眼下力場被關閉,樓下來來去去的人聲逐漸傳了上來。

凡塔又指了指樓梯上方,杜沫沫的辦公室就在走廊那一頭。

魔王手上的火焰熄滅了,身上臉上的暗紋又像蛇一樣爬了回去。他退後幾步,撇開視線,使勁調整了呼吸,然後重新轉頭望向凡塔。

“你們被炒了,滾吧。”魔王咬著嘴唇說。

凡塔朝戚拾七看了一眼,對方很識趣地站起來走了。凡塔看著她一步步下了樓,正要轉身跟著離開,突然又停了下來。

“其實我在天界見過你的狗,”凡塔對著魔王說,“它……一直在說你的事。”

魔王一怔,眼神朝他一瞥。

“是嗎,它說什麽?”

“我就見過幾次,在死靈聚集的島上——就是生靈變成死靈之後都要去的那個地方,當時我在那裏實習,”凡塔說,“它看起來有些悶悶不樂。我跟去過魔界的同事要了一點你們那兒的點心,帶去餵它。結果它說,這是你喜歡吃的東西,它想留著跟你一起吃。我說,那可能要等很久很久了,點心會壞的。於是它低頭吃了一口,問我以後還會有點心嗎。我說……如果我見到了你,就讓你帶去給它。”

魔王轉過身,看著凡塔的眼睛。凡塔也不躲不藏地直視著他。

“你在撒謊。”魔王說。

“……沒錯,”凡塔的視線閃爍了一下,點點頭,“都是我編的,魔族死後並不會去天界。”

樓下傳來笑聲和打鬧聲,兩個年輕姑娘一邊聊天一邊從走廊上路過。午休時間快要結束了,寫字樓又開始忙碌起來。

魔王的視線緩緩下沈,觸到地面,眼神似乎要融化在地上,順著樓梯淌下。

過了很久,魔王說:“不過,我很高興。”

杜沫沫聽到外面走廊上有些動靜,剛剛開始在意的時候,那邊又安靜下來。她想大概是樓下的年輕人趁著午休在玩鬧。

於是她繼續對著表格安排魔王下個月的通告。

下個月最大的大事,是魔王因為去年在FZ的電影裏的表現,被國內的“金蝶獎”最佳男配角獎提名,受邀出席頒獎典禮。這是魔王第一次走紅毯,意義非凡。

杜沫沫拉開抽屜,組委會的邀請函就放在抽屜最上層。她用視線把那幾個燙金大字順著筆畫描了一遍,然後聽到辦公室的門把手被擰動的聲音。

杜沫沫從座位上站起來,朝著門口張望了一眼。

門被慢慢推開一條縫,一個身形矮小的男孩子從外面走了進來,低著頭,步子安靜滯重。

“……你怎麽了?”杜沫沫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魔王變小的樣子了,現在他差不多和她一樣高,他勾著腦袋,她的視線正好擦過他的頭頂。

“剛才外面的動靜是你?”杜沫沫望著魔王許久不見的一頭白發。

眼前看起來不過16歲的少年什麽也沒說,只是伸出手,裹著又大又長的衣袖,攬住了杜沫沫的肩,把腦袋擱在她的頸窩上。

杜沫沫似乎聽到他在哽咽,有熱熱的液體順著自己的脖子流到肩膀。

“……怎麽了?”杜沫沫又小聲問了一遍,“怎麽哭了?”

魔王沒有說話,像真正的十幾歲少年那樣,張大嘴徹徹底底地哭了起來;純粹的完全的傷心的哭,用盡全身力氣的哭,像要吼光眼淚的哭。

杜沫沫從來沒有見過男孩子哭成這樣。她慌慌張張地拍拍魔王的背,摸摸他的頭——然而什麽用都沒有。他越來越緊地圈著她的肩膀,從胸腔開始的震動遍及全身,眼淚順著她的脖子流了一片。整個房間似乎都跟著一起哭起來。

杜沫沫只好順勢繼續抱著他,就像抱著自己的弟弟。

“是不是有人欺負你啦……?”過了好一會兒,杜沫沫小心翼翼地問。

搭在她肩上的那顆腦袋輕輕地搖了搖。然後,哭聲漸漸止住了。

“我不會讓人欺負你的。”魔王說。

☆、調令

杜沫沫第二天才知道魔王說的“炒了他們”的事——魔王在早餐桌上若無其事地提了一句,她當時就嗆了一口水。

但是至於具體原因,魔王卻怎麽也不肯告訴她。

“不可能說炒就炒呀,他們已經是簽約藝人了,”杜沫沫說,“而且好不容易開始打出知名度了,事務所方面毫無理由地突然解約,對我們的形象也有影響。”

“反正都已經炒了。”魔王對面包說。

“你知不知道他們是誰?”

“我知道得比你清楚多了。”

杜沫沫不說話了,靜靜地看著魔王,看著魔王……一直看到他受不了主動開口:“……很久以前,我見過那個女人。要是早知道你說的兩個天使裏也包括她,我一開始就不會同意。”

“哦……?”

魔王皺了皺眉頭:“雖然不知道你在想什麽,但總感覺和我說的是兩碼事……反正我不喜歡他們。”

“那也不能你一句話就解約了啊,”杜沫沫,“雖然他們也不是人……但是公司裏還有那麽多人呢,總得按手續來。”

“什麽手續?”

“正常的解約手續啊,而且才剛剛開過見面會,還需要對他們的粉絲做個交代。”

“哦,這個不必在意,”魔王說,“就我這一年的觀察,你們人類對新鮮事物的關註度也就能保持這麽幾天,如果一段時間內沒有看到,或者有更奪人眼球的事物出現了,馬上就把之前的東西忘了。所以只要他們消停幾天,粉絲就自動解散了。”

……這都被他知道了啊,杜沫沫有點不太高興,她本來不準備說的。

“反正……我今天去問問情況,”杜沫沫說,“還有你說以前見過戚拾七是什麽意思?他們真的是天使吧?”

魔王看了她一眼。杜沫沫擰著眉頭,抿著嘴唇,右手悄悄使勁揪餐巾。

“你是不是不願意和他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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